金粉世家原著三嫂王玉芬她的讨人厌,不

“我吃了一吓,赶忙抬起头,却见一个凸颧骨,薄嘴唇,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在我面前,两手搭在髀间,没有系裙,张着两脚,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。”

《金粉世家》中的王玉芬一出来,我脑子里就浮现出鲁迅《故乡》里对于杨二嫂的描述。

虽然王玉芬比杨二嫂年轻,比杨二嫂漂亮,腿比杨二嫂直,腰比杨二嫂细,衣服比杨二嫂高级。

但她一开口,便像一个活脱脱的杨二嫂。

声音高,嘴巴甜,却处处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泼妇架势。

王玉芬的出身无疑是高贵的,她是王家的小姐,是白秀珠的表姐,娘家在北京颇有势力,嫁给北洋军阀总理的三公子,也算是门当户对。

因为是大户人家出身,王玉芬在接人待物,为人处世上非常圆滑。

逢人便带三分笑,人还没到话先扬。

可是,她不像凤姐,因为凤姐有经营家事调节关系的“大聪明”,而王玉芬则只有搬弄是非,背后闲话的“小伎俩”。

王玉芬给人的第一印象往往是话多,而且大都是可有可无的闲话。

整本书的出场,张恨水先生就给她安排了“哎呦”两个字,这两个字或是娇嗔,或是埋怨,声音主人那娇气金贵的感觉扑面而来。

却原来是燕西踩了她新买的斗篷了、

“老七,你瞧,我今天新上身的一件哔叽斗篷,你给人家踩脏了。”

金燕西连忙蹲下身给她拍灰,“王玉芬一扭身子,往前一闪,笑道:‘不敢当。’”

这种回应就很微妙了,不同的人被踩到斗篷时,一定会有不同的反应。

若是大嫂吴佩芳的斗篷被踩了,或许会玩笑地责备一句:“你怎么这么不小心?”因为她成熟。

若是二嫂彭慧厂的斗篷被踩了,或许会直言不讳地指出来:“老七,你踩到我的新斗篷了。”因为她耿直。

可是“哎呦”,“人家”,“一扭身子”这样的反应,不应该是一个嫂嫂应该对小叔子做出的反应。

这样的行为或许是玉芬下意识的反应,她性格如此,并不自知,可是通过一个人的语言和行为就足以看出一个人的品行。

首先,她是一个女人,女人是柔弱的,娇嫩的,需要男人来爱护的。

其次,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,理所当然可以娇嗔,可以恼怒,可以无理取闹。

事实证明,王玉芬的“女人花”策略的确卓有成效。

比起管不住老公日日以泪洗面的大嫂,主张女权完全不管家庭的二嫂,王玉芬与金鹏振的夫妻感情一度是三对夫妻里最好的。

两人会开玩笑,会聊生活,还有些夫妻之间特别的小情趣。

甚至玉芬在生气的时候,能直接把脾气发到鹏振身上。

燕西和秀珠闹别扭,玉芬作为他们的撮合人在中间两面受气,于是回了房间发脾气到鹏振身上。

他看见鹏振在塌上读书,便夺过书往地下一掷,嘴里还说:“瞧你这种懒样子,又躺下了。”

鹏振却不生气,只是拍着她的肩膀笑道:“什么事不乐意,跑到我这里出气?”

还说:“不知是谁动了咱们少奶奶的气,我非去打他不可。”

能对丈夫说糟心事,还能得到这样同盟军式的回应,夫妻感情可想而知。

于是我一度认为,玉芬虽然刻薄小气了一些,但在婚姻上却是一个识大体的聪明女人。

可后来我却发现,该偷腥的时候,鹏振偷得并不比别人少。

而玉芬知道了这件事情,反应可不是一般的大。

在燕西和清秋的婚礼上,金家的几位少爷连同几位酒肉朋友一起请了一群戏子来家里胡闹。

他们以为婚礼闹哄哄的,他们在一个偏角处的小屋里闹不会有女宾发现,可玉芬偏就在这时,来到了他们的“秘密集会”。

玉芬是和佩芳一起来的,悄悄地躲在门外百叶窗后面,带着看好戏的心情好奇地往里面张望。

先看到是凤举,他和一个唱大鼓的姑娘并排坐在椅子上,那姑娘的头几乎伸到了凤举的怀里。

佩芳看到了,怒由心生,却只是生闷气,并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。

可再一眼,玉芬看到了鹏振。

“只见鹏振和那个旦角陈玉芳同坐在一处,一个唱大鼓的姑娘,却斜了身子,靠着鹏振的右肩坐下,鹏振拿出烟盒,让姑娘取了一根烟,又欠了身子将那按机自来火盒子亮了火,点着烟,她倒自由自在地抽上了。抽了两口,然后两个指头夹着烟卷,顺便一反手就交给鹏振。鹏振倒一欠身子,笑着接住,好像这是一桩很荣幸的事一般。”

玉芬简直就像遭了奇耻大辱,身体不断震颤,用力往地下啐了一口,骂道:“该死的下贱东西。”

还要破门而入,直接兴师问罪,好容易被佩芳捉住,才压下火气没有往里面闯。

事情虽然很快翻篇了,可是她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主母的尊严却被这一幕扫了个干干净净。

玉芬的“小女人”特质,还体现在她特别喜欢管闲事。

对于表妹白秀珠,玉芬是百分百的掏心掏肺,不遗余力地要撮合她和燕西的婚姻。

制造机会,双方谈心,有事没事打趣,好像这两个人步入婚姻殿堂已经是板上钉钉一样。

殊不知,她玩笑开得越开心,当事人的心中越别扭。

金燕西是一个花花公子,一开始对白秀珠情深意切,时间久了马上就移情别恋了。

玉芬却丝毫没有体会到这一点,当着他的面常开两人的玩笑。

不说不要紧,一说更尴尬,秀珠是一脸无奈,燕西是深恶痛绝。

这样的逆反心理就像是一根生长在土地里的藤蔓,玉芬的话就像是加速藤蔓生长的化肥。

原本他们之间可能还有转还的余地,是玉芬将这点余地逼得一寸不留。

可是她并不自知,依然循循善诱地在为秀珠“想办法”。

不但当面给七少奶奶冷清秋难堪,在听到秀珠想要报复金燕西的时候,居然真的就同意了。

且不论金燕西品性如何,王玉芬的态度实在令人费解。

其一,这她的小叔子,是金家的少爷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,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看着他被设计得步入深渊;

其二,这是白秀珠和金燕西之间的恩恩怨怨,作为一个外人,她就算不劝,也不该煽风点火,推波助澜。

可以说,金燕西后来被秀珠所骗,王玉芬也出了一分力。

玉芬最让人失望的,还是最后对待分家的态度。

金铨死后,金家就像一个无根的大树,岌岌可危。

几个儿子不学无术,毫无建树,在没有经济来源的情况下,依旧想着花天酒地。

于是“分家”就被摆上了台面。

聪明如玉芬当然是想到了这一点,可她的反应却很微妙。

金太太先和整个家里的人说了一下办理丧葬的花销,说到账房先生的时候,提了一句:“妇女的心理,往往是抱定一个钱也不亏的主义,为了一点小事,拼命去计较,结果是你的眼光,注意在小事上的时候,大事不曾顾到,受了很大的损失了。”

这话是对着全部人说的,玉芬却以为金太太含沙射影地在说她。于是她把佩芳叫了出来,对分家一事发表了长篇大论的一番见解。

“我想这家产不分便罢,若是要分的话,我们得向母亲说明,无论什么款子,也不用一个大,可是得把账目证明清清楚楚的,让我们有一份监督之权。除了正项开支,别的用途大家不许动。若是嫌这个办法太拘束,就再换一个法子,请母亲单独地拨给我们一份产业。我们有了产业在手,别人无论如何狂嫖滥赌,管得着就管,管不着就拉倒。”

不得不说,这是一个好法子,但是在那样一个旧式封建家庭,金太太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,顶头上司不答应,再好的办法也白搭。

佩芳就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这个方法的不可行之处:其一,产业儿子继承,儿媳没有权利监督;其二,换言之就是分居,老太太定然不同意。

玉芬想到的事情,的确是金家下一步必须要面临的事情,她想出的办法,也的确是十分可行的办法。

她懂得拉同盟军,金铨死后,金家下一位做主的一定是大哥,所以找大嫂说就可以试探大哥的口风;

她更懂得撇清关系,在说完这一通理论后,还不忘嘱咐:“千万别说是我说出来的。”

可当时金铨刚死没多久,其他人所想的都是尽力维持住这个家,玉芬却第一个想到了分家。

就像佩芳离开后自己对自己说的:“大家还没有梦到分家的事,她连分家的办法,都想出来了。”

多么会算计的人,才会没有感情到这个地步啊!

后来,金家终于是维持不住了,每个儿女都要自谋生路时,玉芬又一次表现出了她那特有的斤斤计较。

家中的家具要分给每个人,金太太叫了二少奶奶彭慧厂来统计数量。

恰好玉芬进来了,慧厂毫无城府地说:“我抢了大家一个先,和母亲要了许多木器。”

玉芬一听,脸立刻就掉下来了。

金太太看得真切,对她说:“木器我是给了她一些,但是这也无所谓先后,我已经把家中的木器家具,全盘估计了一下,大家都可以分得一部分,你别听了她的话着急。”

玉芬听了这话,心里更加不高兴了。

最后她终于是拿到了自己那一份,临走时慧厂说了一句:“你和老三,一个精明强干,一个强干精明。”

堪堪戳中了玉芬隐藏最深却又暴露无遗的内心。

其实仔细想想,玉芬的所作所为也没什么可以指责的,人不为己天诛地灭,她也不过是为自己寻找一个出路。

可是她却极少能够激起别人的好感。

她看起来像凤姐一样精明,却没有凤姐那样会做人,将自己的小心思暴露无遗,每个人都能看到她油嘴滑舌背后的细密心思。

她看起来像凤姐一样能干,却正如金太太所言,为了一点小事,拼命去计较,结果大事反而忽略了。

说到底,还是她太过自私了。

如果说适度的自私是对自己的保护,那么过分的自私就是失了人性,最终也会让自己沦丧下去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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