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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生的恩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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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几年,我爱人的姨娘因病去世了,我们都很悲痛。她是一位十分善良且记人好的农村老人,家境虽不太好,却为人舍得。

近30年前,那时还是计划经济时代,我在X市郊区一乡镇从事农业生产工作,可以通过关系购买到一两袋尿素化肥等紧俏农业生产资料。那时,我为她买了一袋斤日本产计划内尿素,她派当时才十五六岁的小表弟蹬着个三轮车前来提货。

考虑表弟年龄小,路途又比较远,离开市区还要经过一座跨越运河且比较陡的大桥,担心表弟年小力弱,一个人上不去,我徒步数里护送他翻越了这座运河大桥后,看着他骑上车离开后,才再走回家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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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那个年代,这其实是件很平常的事,一般人都会如此,亲戚朋友离开都要送出很远。

这件事过去后,我也就忘记了,没有当回事。但每次见到姨,她都会提起此事,说外甥女婿如何如何好,不仅帮助买到了紧俏的化肥,还帮助弟弟推车过了桥,送了那么远,跑了那么多的路等等。

后来这事便在亲戚中传播开来,我落了个“好人”的名声。听说那年,施了尿素以后,姨家的庄稼长得格外地好,亩产增加了不少,多收了不少粮食。邻居也非常羡慕,她居然能买到计划内的尿素,姨很高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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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十年不觉过去了,已记不清姨在人前人后夸了我多少次,只记得她是格外地抬举我,喜欢给我家送些山芋、大米、芝麻等新鲜农产品,这一送就是很多年。

姨最拿手的是做盖帘、馍馍筐子,用大号的钢针和细细的麻绳,把不同颜色的高粱杆子穿在一起,上下两层,垂直交叉绗上,做成大小各异,圆形的、五角形的、八角形的盖帘、馍筐子,非常漂亮,像个工艺品。据说绗高粱杆子的劲不能过大,否则杆子受力太大就劈了;也不能过小,那样则会导致杆子稀松而变形,盛上东西端起来不稳定。做这种活要格外小心,一不注意,手就会被针刺破,那细细的麻绳也常常会利破手指。我亲眼见姨那双变形的手,被麻绳拉破留下的道道血痕。

?姨做的盖帘、馍馍筐子,形状非常中规中矩,圆的很圆,像用圆规测过的一样,五角型、八角形的也都非常标准,不差毫厘。她没有上过一天学,也不知是怎样那么精准控制的。当然,姨送给我的,都是她制作的精品。由于姨每年都给我送,而且她做的盖帘、馍馍筐子结实耐用质量好,我当然一时用不坏,于是家里积累不少大小不一,形状各异,颜色靓丽的盖帘、筐子,我便把它们中的一些送给我的好朋友,他们都很惊讶,非常喜欢,觉得姨是个手巧之人,我也因此赢得了朋友们不少的好感。?现在,姨去了,一个个漂亮的盖帘、馍馍筐子还在,每逢用它们装盛各色食品,我都会记起逝去的她,思念那个夸了我半辈子,供了我几十年盖帘、馍馍筐子的老人。

几十年前做了一件并不起眼的小事,迎得了姨半生的念记和夸赞,获得了她一年又一年的给予。我想,她生活在农村,应该没有更好的东西给我了,这些盖帘、馍馍筐子应该是她能够给予我的最好的礼物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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