鲁迅故乡我们既不是迅哥儿也不是闰土,

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,下面是海边的沙地,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,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,项带银圈,手捏一柄钢叉,向一匹猹尽力的刺去,那猹却将身一扭,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。

初中时学了鲁迅的短篇小说《故乡》,让我们记住了这个活泼勇敢的少年——闰土,他是小说中迅哥的童年玩伴,也是他家短工的儿子,他们一起在雪地里捕鸟,去在沙地里捉跳鱼儿,到海边去捡贝壳……迅哥儿记忆中的闰土是一个有趣的人,最后因为一些原因两人依依惜别。

年严冬,迅哥回到阔别二十余年的故乡,这里早已物是人非,不再是儿时记忆中的模样,刚好闰土也来到了家中,彼时的他也变了样,生活过得不尽人意,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闰土已被生活打磨成了一个木偶人,要养活八口人,每天为生活而劳累奔波。纵使许久未见,也没有了少年时的欣喜和亲密,默不作声,态度毕恭毕敬,不再敢毫无顾虑地开玩笑,也不再畅谈他所知道的奇闻轶事,他和迅哥儿终究成了两个世界的人。

这来的便是闰土。虽然我一见便知道是闰土,但又不是我这记忆上的闰土了。他身材增加了一倍;先前的紫色的圆脸,已经变作灰黄,而且加上了很深的皱纹;眼睛也像他父亲一样,周围都肿得通红,他头上是一顶破毡帽,身上只一件极薄的棉衣,浑身瑟索着;手里提着一个纸包和一支长烟管,那手也不是我所记得的红活圆实的手,却又粗又笨而且开裂,像是松树皮了。

还有一个印象很深刻的人物——杨二嫂,年轻时的杨二嫂是绍兴街头最漂亮的女人。她经营着一家豆腐店,因为长得好看,经常露出甜甜的笑容,还会嗲嗲地说一句:“常来啊,慢走哦。”哎呦呦,顾客听得骨头都要酥二两,于是,杨二嫂就被叫做“豆腐西施”。从此以后,绍兴人为了一睹她的风采,甚至从很远的地方赶来买豆腐。而再看如今的杨二嫂,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风韵,变得衰老难看,脸上就像是被岁月摧残的风霜图。

我吃了一吓,赶忙抬起头,却见一个凸颧骨,薄嘴唇,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在我面前,两手搭在髀间,没有系裙,张着两脚,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。

迅哥儿这次回乡,一半是因为想要寻回那已经逝去的美好回忆,然而并不能,因为那“时时记得的故乡”不过是“心象世界里的幻影”而已,故乡的种种变化之于迅哥儿来说是巨大的,儿时的快乐时光已不复存在,他与这些人产生了“隔膜”,残酷的生活让他们走上了不通过的人生轨迹,愈行愈远。迅哥儿不想在故乡这一特定的空间遭遇这种“隔膜”与背离,于是,又带着失望与悲凉离开故乡,因为这故乡已不能带给他所需的慰藉和满足。

老屋离我愈远了;故乡的山水也都渐渐远离了我,但我却并不感到怎样的留恋。我只觉得我四面有看不见的高墙,将我隔成孤身,使我非常气闷;那西瓜地上的银项圈的小英雄的影像,我本来十分清楚,现在却忽地模糊了,又使我非常的悲哀。

鲁迅于年12月回故乡绍兴接母亲到北平,目睹了农村的破败和农民的凄苦,十分悲愤,年1月便以这次回家的经历为题材,写了这篇小说。作者对“故乡”的感情不仅仅是人与人之间一般的感情,同时还是带有个人色彩的特殊感情。面对闰土的苦难麻木,面对杨二嫂的俗不可耐,面对故乡封建的世俗观念和破败的现实生活,鲁迅只感叹息和无奈。

故乡是余光中手中的一枚小小的邮票,是席慕容眼中那颗没有年轮、永不老去的树,也是北石手里牵着风筝的离乡越远、思念越长的线。在每个人的心里,都有一副关于故乡的图景,故乡是从小成长生活的地方,有着深深的眷恋与难忘的回忆。可是鲁迅先生笔下的《故乡》,每每读来却很压抑,仿佛看到他站立在船头,望着江南水乡,心里重重地一声叹息。

少年时的闰土,活泼,机灵,勇敢,对生活充满热爱,似乎无所不晓,鄙视在人前卑躬屈膝的父亲,富家少爷陆轩做朋友也丝毫不自卑,浑身散发出无所畏惧的少年小英雄气概。而成年后的闰土,变得“懂规矩”了,站在曾经的好朋友面前,毕恭毕敬地作揖嘴里叫着“姥爷”,还解释说自己孩时不懂事,叫儿子水生“给老爷磕头”,而这“规矩”,便正是从祖祖辈辈“历史遗传”下来的尊卑有序的等级观念,亦即封建宗法制的儒家主流文化的体现。这种等级观念的代代遗传,让人着实感到心酸。

而豆腐西施杨二嫂,物质利益成了她人生的唯一目标,为了这个目的,她是可以牺牲自己的道德名义的。当自己的青春已逝、美貌不再的时候,她就把任何东西都拿来当作获取物质利益的手段了。她的人生完全成了物质的人生,狭隘自私的人生。她的眼里早就没有了原则和底线,只剩下了利益和手段。杨二嫂是可怜的,亦是可悲的,她所做的这些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而已,这种不公的社会制度,让杨二嫂成为了时代的悲剧。

曾几何时,我们也如同鲁迅一样,想走异路,逃异地,到现代都市寻求别样的人们而背井离乡,经历了社会中的一些风风雨雨,我们逐渐成长,原本一身傲气的我们被磨平了棱角,变得世故圆滑,为了生活,早已习惯了低头,我们不再高谈阔论的谈理想,而是关心着这个月的业绩有没有达标,盘算着工资扣完房贷还剩下多少,甚至害怕生病,因为担心高昂的治疗费用。快节奏的生活,让我们丝毫不敢停下脚步。我们像闰土一样,担负着沉重的担子,接受着生活的洗礼,早已变得麻木,变成“懂规矩”的人,活成曾经自己最讨厌的那个模样。

当我们只身回到故乡,望着新修的公路和新建的房屋,逐渐苍老的邻里,已结婚生子的发小,我们的心境是否与鲁迅相同呢,我想相互之间产生“隔膜”也是在所难免的吧。乡村社会的人们带着一种既势利又羡慕的眼光打量衣锦还乡者,而回归者却永远是怀着一种浓郁的乡土情结来期待故乡的温情,这种心理的错位即是另一种“隔膜”,是衣锦还乡的现代人普遍遭遇到的难以磨灭的情感伤痛。所以,现在越来越多的外出者不再浓烈地思念着家乡。

再次读到鲁迅先生的《故乡》,与年少时的感受完全不同,看似一切都在变,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,改变的只有自己,经历使我们的心境发生变化。对于闰土而言,孩子平安长大,家人可以过得更好些,都是他想去守护和争取的东西,即便他被生活蹂躏得面目全非,他依然迈着步伐,继续前进,而我们也有所想获取和守护的东西,或许是一份安稳体面的工作,一个温暖的家庭,亦或者是心心相惜的爱人。我们愿意接受自己的平凡,接受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落差,愿意为了某个理由谦卑地活下去。困难再多,也要对生活抱有希望,不要停下前进的脚步。正如鲁迅在看尽故乡的落败和悲凉之后,仍能说出那句:“希望是本无所谓有,无所谓无的,这正如地上的路;其实地上本没有路,走的人多了,也便成了路”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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