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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返老育才之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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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郎郎

编辑

馨羽

年的晚秋,我们与时代同步前进。这时候,班主任吴老师在班上宣布:“上级号召除了工业大跃进、农业大跃进以外,还要有文化大跃进。现在全国各地,各行各业都开始举办赛事会。咱们九年一班不能落后,从今天起一个月之内,每个同学都要至少写一百首诗,画一百张画。这件事由陈乃云同学负责,大家需要稿纸和图画纸,就去她那儿领取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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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消息让我们这帮孩子摩拳擦掌、跃跃欲试。你想想,大炼钢铁、耕种试验田都是学生们的弱项。这次要进行文化大跃进,那正好让我们“英雄有用武之地”啦!我暗自高兴,因为我觉得这两样正好是我的强项。

育才小学在我们六年级的时候,各个班进行过一次非正式的智力测验。为避免产生副作用,具体谁得多少分同学们都不知道。我们小四班只有班干部刘克福、王为荣、张如苹他们几个和白继先老师知道。可是没有不透风的墙,不久就在同学间传说:男生得分最高的是张郎郎,女生得分最高的是陈乃云。

俗话说:枪打出头鸟。一班的哥儿几个就立马拿我开涮,说我脑子好使是因为有个大奔儿头。还数落我:

他们还断言,就是因为额角有两包,可称为“智慧包”。我急忙解释,其实智力测验和聪明不聪明没关系。我破解题目速度快,是因为我从小就喜欢猜谜语,后来也喜欢编谜语,所以就知道了出题人的思路,猜中测验题多些,再自然不过了。

陈乃云如今正好和我在一班,她知道我脑子快,就过来跟我说:“你写诗、画画都得力争上游,起个带头作用。”我那时候脑瓜子也正发热呢,就一口答应了。陈乃云也喜欢画画,小学的时候我们都是美术组的,算是有些美术基础。

年夏天,育才中学初中毕业合影,前排右四为陈乃云,二排右二为张郎郎。

吴老师还让我们俩去二院,在食堂的西墙上写一幅大标语。我就开始在那古老的红墙上,用白粉笔写底稿:“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!”我在前面描绘出标语大字的框架,乃云就跟着我用白颜色仔细勾画出来。女生干活儿仔细,慢工出细活。每个字都差不多一米见方,这么大的字,我们就得花不少时间。

一边写字一边聊天。我告诉她,在这次发明创造活动中,我想发明一部切菜机,让伙房的大师傅从繁重的切菜劳动中解放出来。现在我在引擎车间劳动,学了不少有关汽车发动机的原理,想利用这些知识,来设计图纸。在大跃进的年代,这一类的想法都不算异想天开。

我回到育才以后,几何老师发现我的几何成绩很好,就让我当了几何课代表,在班上给一些同学讲几何补课。我这人一开讲,就喜欢天马行空,顺便就讲起了他们闻所未闻的“非欧几何”。

九年二班的张久兴听说了,就跑来找我,让我给他讲讲什么是非欧几何。我毕竟在四中呆了两年多,在这方面知道的事儿思路宽得多,就给他演示,非欧几何是如何来证明:“平行线可以相交”。

张久兴个子不高,却有一身钢铁肌肉。后来才知道他是个从来不服输的人,本来在学校玩双杠,玩不过高年级的同学,就经常受欺负。于是,他就起早贪黑,趁着杠子没人玩儿,自己天天埋头苦练,久而久之就练出了一身腱子肉。

年,张郎郎与张久兴(左)初中毕业时合影。

我知道他的这个性格特点,就对他说:“非欧几何,包括黎曼几何和罗巴切夫斯基几何学等等,这已经成为历史了。如果你可以用圆规和直尺三等分一个任意角,你就可以获得诺贝尔数学奖。”他二话没说,就回去做题了。

他几天以后就拿来他的作图答卷给我看,我告诉他:“你画的图看来似乎是三等分了,可是你没有用几何公理进行论证,等于没有解决这道题。你还得设法证明才行。”害得他挠头熬夜了不知多少天。

我不好意思再继续逗他玩儿了,就告诉他,“这个题目和永动机一样,都是千古以来没有做出来的事情。咱们还是面对现实,做些脚踏实地的事情吧。现在比较可行的事情,还是发明一些机器帮帮咱们育才伙房的大师傅们。”张久兴也是个聪明人,立刻就理解了我的意思。当时他们班在变速箱车间劳动,他想用所学的变速箱原理来设计“和面机”。

我的设计图是想借用发动机里面的偏心轮原理,把皮带轮的圆周运动转变为往复运动,这样就可以用来切菜了。我自己画了示意图,画得还挺精致,自己也有几分得意。张久兴想用变速箱的齿轮咬合原理,用不等速来和面。我们俩兴致勃勃拿着自己的图纸去请工厂的师傅们看,没想到我们俩的“发明”都被否定了。

史师傅安慰我们说:“一个成功的发明,可能得经过千百次的修改。况且,你们俩还是初中学生,许多工人师傅、大学生甚至大学教授都在大跃进中发明创造,成功的百分比非常少。你们还是做自己最拿手的事情为好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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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,我就老老实实地回到班上去写诗、画画吧。乃云为了鼓励我带头写诗,就从家里拿了涅克拉索夫的长诗《在俄罗斯谁能快乐而自由》,提高我对诗意的理解。

没想到,我自己本来就喜欢画画,这时候只要从陈乃云那里要回来图画纸,就可以自己随便画。过去在美术组,每逢活动期间,每个同学也只给一张图画纸而已。现在纸管够,颜色管够,我就撒了欢儿地画吧!

我也看了刊登在报刊上的大跃进宣传画,都是大胆构思天马行空,这还不好说么。我就运用自己云里飞翔的想象力肆意创作,不到一个星期我就画出了一大摞“作品”。

陈乃云气吁吁跑来告诉我:“现在你先别画画了,图画纸太贵了。我手上的图画纸都快让你一个人给包圆儿了,你还是写诗吧。你不是小学就开始写诗吗?你就先集中力量去写诗,以后在赛诗会上,你还可以去朗诵。”

虽然我看了涅克拉索夫的长诗,好是好,可是和我想问题的思维方式不一样,写诗也不是同一种风格。听说图书馆进了刚出版的《马雅可夫斯基选集》,我就赶去借了出来。打开书一看,正好对我们这帮年轻人的胃口。张久兴和甘露林听说以后,也去借出来,我们仨差不多就包圆儿了图书馆新买的这部选集。当时,这个选集才出了四集。

也就这个时候,育才学校在大操场放映了苏联电影《诗人》。这部电影男一号的原型,我们猜就是马雅可夫斯基(后来我们简称他为老马)。因为老马在自传《我自己》里,这样写道:“我写诗就是革命,十月革命就是我的革命。”

苏联诗人马雅科夫斯基

于是,老甘、久兴和我就模仿起电影中的人们那样:仨人都剃了秃瓢,穿着苏式军棉衣,腰里勒上一根电线。每天早上在观耕台边的小树林里,一人抱着一本老马的诗集。疯狂地走来走去,大声背诵那激动人心的诗篇。

在育才小学时候和我同班的戴咏絮,这时她和张久兴都在九年二班。我原本想向她借一本她父亲戴望舒的诗集,结果她拿来一本她父亲翻译的《洛尔迦诗选》。我翻开来一看,喜出望外。诗好,翻译得更妙。例如“黑夜被夜色染黑”多么古典、简约,同时又多么现代、动人,对我的创作大有启发。

在育才举办的全校朗诵会上,我朗诵了自己刚出锅的一首短诗:

“像雪崩,像山洪,

积极地、有力地、快速地

滚动着历史的巨轮!

这是谁?

我们——年轻人

青春的象征

革命的先锋!”

我这么一念在学校犹如平地一声雷,在文化大跃进中出了风头,那时候我正少年气盛,锋芒毕露,还不懂收敛。那些日子只要在校园里遇见不同年级的学生,他们就给我来个一大哄,并冲我高喊那首短诗中的词句。

西班牙诗人洛尔迦

尤其是小学五年级的牟小白,他们班的那帮孩子一见到我,牟小白就领头高喊:“这是谁——我们!”其他孩子一起跟着喊:“青春的象征,革命的先锋!”

牟小白(大名牟敦白),后来卷入了郭世英的“X诗社”和我们的“太阳纵队”这两个沙龙。他们班另一个最不活跃的孩子,对这些事儿浑然不觉,也不跟着哄。他正琢磨着如何在这个班上争得自己的生存位置,这就是马波——老鬼。那时他在天天练武,想当武林高手的大侠。

这次朗诵也给我带来点儿麻烦,教导主任白桂森老师把我叫去谈话。他说:“一个初中学生能写诗,不容易。可是,你的诗里怎么没提党和主席,也没提三面红旗呀?你这么写,把年轻人抬得太高了。这就犯了‘青年主义’的错误。”

我委屈地自我辩驳:“斯大林说马雅可夫斯基是苏维埃最有才华的诗人,他的好些诗也没提那些,这又不是写社论。”白主任说:“你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。苏联是苏联,中国是中国,你和苏联诗人没有可比性。”

回来想想,他们也是有道理的,觉得这是我们青春期的骚乱和躁动。都急于表现自己,唯恐不被注意。好在我们这几个人光写写诗、背背诗,画画画,并没有打架寻衅,校方就勉强容忍了我们。

年,北京。左起:张郎郎、牟敦白、张润峰

我也没那么傻,就借坡下驴、见好就收吧。于是就改为继续秘密写诗,一般不出来乱念了,只在三五个老哥们儿中间传阅。甘露林当时比我们成熟,要不怎么叫老甘呢,有点“少年老成”的意思。他在九年一班也是班干部,负责壁报的出版。老甘的父亲是甘重斗先生,是当时的内务部副部长。

经过这些事情,我们发现文化大跃进也不容易。甘露林更加务实,就想把我们班的壁报提升到一个新的层次。他就问我对最近出版的壁报有什么意见或建议。我直言不讳,认为这期壁报的稿件,全是歌颂大跃进,其实这和报纸有什么区别。一片歌舞升平老生常谈,在班上再重复一遍有什么意思?

既然是九年一班的内部壁报,就应该有自己的特点和作用。应该发扬批评与自我批评,出讽刺性的,提出问题的,儆醒众生的壁报。他听了如醍醐灌顶,就大为赞同。于是,我们就合作编出了一期壁报,命名为“黄蜂”,和“牛虹”的意思一样。

壁报一贴出来,全班就轰动了。别的班同学听说了,也跑来看个新鲜。可惜只轰动了一天,就有人把这件事报告给校办。第二天壁报被白主任勒令取下。

我和甘露林被叫到主任室。白桂森主任平时一贯心平气和,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暴跳如雷,把我们俩吓得说不出话来。他说:“你们如果再大一岁,在高中,早就够当右派了。你写的讽刺诗是针对谁?你的漫画为什么矛头指向团员?还画两只小狗打架?太恶毒了。还签上‘狼狼’两个字,你想吃谁?”他休息一下,又中肯地说:“回去问问你们爸爸,这样下去会是什么后果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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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,我们没有那么不懂事。我写的讽刺诗是模仿老马写的《开会迷》,当年列宁读了之后,笑出了泪花,然后说:“诗的艺术性我很难评价,在政治上是百分之百正确的。”可是,这时候我也不能用列宁的话来为自己辩解。白主任听了只会更生气。

其实,那时候我们初中班年龄小的居多,班上只有几个年龄大的同学入了团。比如:董淑萍、田子卓、王树林、王桂荣等。其他的都还都是少先队员,我画的漫画是想督促班上的团员,要引领我们一起前进,别只关心自己的事情。

既然是漫画,就得夸张。我画的是两个小孩打架,主任看成了两只小狗打架。我也没法去给他纠正。至于我的漫画上的签名是狼狼,真不是我写的,这是老甘看我没有签名,他就替我签了这个。让主任误会了,好像我们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闹将。

后来想想,“反右”刚刚过去一年,文艺界还那么敏感。白主任真是在为我们的前途担忧。我们不辩解、不争论,自认倒霉,是正确的选择。

平心而论,那时我们都太傻了。我只想在文化大跃进中,一定要力争上游,没想到结果反倒要成为下游了。别再老想去力争了,免得捅出更大的娄子。还是回去念老马、洛尔迦的诗,自己静下心来写写画画,那就不至于再弄巧成拙了。

这时候,我才发现本以为用我们最拿手的写写画画来参与文化大跃进,原来比大炼钢铁、挖试验田、发明创造都更为艰险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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