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那些传道授业的老师们

韩语说,师者,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。

我的老师们就是这样的一群循循善诱的良师,他们有些可能还是民办教师,拿着微薄的工资,操着家长般的心,没日没夜批改作业,教导学生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,摒弃了低级趣味的人。

我上小学的时候,有一个老师教语文的,姓左,腿跛,面目是那种一本正经的严厉,推着个自行车,往返于五里路外的家和学校之间,那是我开蒙印象中第一个老师,我只记得他不苟言笑,但貌似也没怎么打过我,就是那种慈父一般的老师,因为时隔近三十年,他的外貌记得清清楚楚,就是他的教导和上课的情形,有些不太切实了。

记得我们村有一个老师,教语文的,个子很高,对我们说话常常是低下高昂的头颅,就是俯瞰的那种姿势,在黑板上写字也是有板有眼,比起那些龙飞凤舞潦草看不清的,这个老师板书还是不错的。他有一次因为我的作文不好,把我的作文本撕了。就是下午自习,在教室批改作文的时候,把我叫到跟前,当着全班同学的面,把我的本子撕了。当时我心里难受,备受打击。事后,老师又把我叫到他的房间,告诉我他做得不对,有点赔礼道歉的意思。后来甚至在课堂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还说,他内心比较自责。即使如此,多年以后我还是怕他,我上了初中了,见了他也没有打招呼,因为我内心的确怕他,是那种很严厉的印象。我和他孩子上小学一个班,因为他工作调动,去了一个乡不同的村子代课,所以他给我代课时间并不长。

还有老师,曾经放言,他写的字,我们毕业二十年甚至一辈子都写不出来。比如他裁了一张长方形的白纸,在上面写下四个字,同心同德,用浆糊贴在墙上。当时觉得他的字还不错,但我自己也喜欢书法,并不觉得他的字二十年就写不出来,不服气。这个老师因为打我们很厉害,我们有一个周末去他的村子玩耍,有同学就从他们村小学的大门翻进去,跑到那些教室里,写下了骂老师的话,意思要让他在自己村子人面前丢脸。我们有同学搞恶作剧,跑到他房间,把他的自行车气门嘴拔松了,知道他中午要回家吃饭,等着他骑到半路上车胎没气,也算个小小的报复。我的这个老师教育学生,有一套办法。比如他让我们上自习要专门,不要说话,交头接耳。他说,你们的一举一动,我都在窗户玻璃上看得清清楚楚。他的房间距离我们教室比较近,但是他说我们的一举一动,通过窗户玻璃,可以让他坐在自己床上,就像放电影一样看的清楚,我至今都有些不信。

还有个老师,我们村一个女老师,她教育我们的出奇料理,就是布置那些我们永远做不完的作业,动不动就是把课本抄几十遍,或者把书本背下来,或者就是把生字抄写几十遍。我们没有人能完成她的任务,所以总是提心吊胆,尤其遇到大扫除,比如把操场上的杂草全部清理干净,这样一耽搁,更加完不成作业了。最后就是只有接受她咆哮时的体罚,她的确没有给我知识渊博的感觉,虽然我年纪小,但是哪个老师有干货,哪个老师是草包,我还是看的清清楚楚的。有些老师就是混工资,其实没有什么水平,也不知道托什么关系来教书,最起码比在农村干农活要体面而且轻松,还能给家里做家务。

记得有一次数学老师让我们回家,比如两个同学一组,去左邻右舍家,调查一下,家里产多少粮食,每年多少收入,叫什么名字,几个孩子,就是这种查户口的事情。我晚上和同学领着任务到了对门一家,人家一听,马上气急败坏,说了句,查户口,这里是有土匪吗?把我们扫地出门了。有时候也举办学校的文艺演出,就是小学生的一个才艺表演,我记得语文老师是个女的,姓田,她让我背书上的一段诗,现代诗那种。我一开始也勉强记住了,比较长,结果到了那天汇演的时候,我们都坐着看,我临时记不住了,想再看看那首诗,结果自己没带书,借了别人的书来看,然后一会就让我上场了。我上去可真是懵了,那么多人,背了几句,到了中间卡壳了,门牙咬着小手指,尴尬不已。就跟霸王别姬里小豆子总把戏词背错一样。人家正确的是,我本是女娇娥,又不是男儿郎。但是小豆子背诵反了,我本是男儿郎,又不是女娇娥。性别掰不过来,最近折辱,直到师兄把大烟锅塞进他嘴里,在里面一阵乱搅,血流出口,眼泪汪汪,才长了记性。

上初中的时候,因为天黑,早上六点开始做操,五点就要起来,那么一条黑漆漆的一零七省道,沿着路边汽车,根本看不清马路,只有偶尔过来的一辆车,照出来马路。很容易出事,有一次就把人压了。但是就那样骑车了三年,那时候条件比较苦,住的人家的老院子,参天的梧桐树,后院一人高的蒿草,房子没有电灯,大冬天没有柴火烧炕,蜷缩在炕上冻一夜,晚上从人家拎一壶热开水,那时候真是苦不堪言。我一个伯父,在初中教书,教物理,刚开始我还能去他房间,喝口开水,晚上他回家,我偶尔住一晚。后来他不让我去他房间了。记得我有一次凌晨去学校,第二天考试,我怕错了时间,我也没有表,听见鸡叫,看见窗纸发白,于是起来去学校,月亮亮光光啊。走到十字路口,有人骑自行车问我干啥,我说去上学。人家说,才一点钟。我还不信,去学校门口,站在铁门外看了会英语,没人来,最后回去继续睡。没带门上钥匙,从上面的窗户往进钻,重重摔在门背后。第二天考试冷汗直冒,回到房间吐了一地。抓了药,没有开水喝,用学校露天龙头上冷水送服下去,回到教室肚里绞痛不止。

我的一个思想政治老师,人长得瘦,穿着西装,人外形没问题,眼睛也不大,常常露出那种憨厚的笑,一笑眼睛就没了,当时也是我们班主任。那会普及九年义务教育,要组建学校图书室,学校不愿意花钱买书,让我们捐书,农村孩子,父母大多都是农民,家里有书的很少。要的是小说,文学作品,就是所谓的闲书,恰恰没有这种闲书。我们班主任就一次次威逼,言语升级,谁不捐就要挨打了。我就把自己的射雕英雄外传捐出去了。当时组建图书馆,就是应付检查,我到毕业一次都没能进图书馆,也不知道图书馆在哪。后来就是每个人应付性的捐了些,要求每人捐十本,根本达不到。我们小学那会,连乡镇也很少去,根本没条件买到书,我买了一本小人书,刚拿去学校就丢了。我爸给我买了一本作文书,没几天又丢了。那时候课外书是稀罕物。

我的数学老师个子不高,穿着西装,两只眼睛像户太八号葡萄,滚圆。他上课大部分时间用在了聊闲天上面,谈起镇上的新闻,义愤填膺,一会奚落,嘲笑,一会又是批评,是那种愤青的一类,但是我们就喜欢听这些,津津有味,比听他讲XY有意思多了。数学是比较枯燥的,社会新闻多有趣啊。有时候一节课,四十五分钟,聊闲天到下课铃都响了,然后他才慌慌张张翻开书,蜻蜓点水说了说重点,然后布置了作业就走了,走时报以一笑,包含着歉意,也包含着一层意思,大家不要讲出去。

几何老师比较有意思,列宁一样的脑袋,中间是锃亮的,两边留着头发。他的声音总是洪亮,别人画圆的时候都要用圆规,他不,他是一气呵成,偏不偏正好一个囫囵的圆。讲到关键处,两颗眼珠乱转,朝着大家看,看有没有在忙别的,没有专心听他的讲课。他有一次笑话一个同学,说他的头发像猪鬃一样。看大家哄堂大笑,然后他话锋一转,说,你们不要以为猪毛是不值钱的,最好的酱油就是用猪毛酿造的。这可是闻所未闻,原来猪毛酿造好酱油,我们顿时觉得又涨了知识。

高中有个老师,姓宁,一个老头,不苟言笑,他是高中教数学的,他讲的题都是那些比较难的,不是课本上的,但是那些难题的书我们手里也都有。他讲的题都写在教案本上,然后给我们在黑板上讲出来。结果有一次,他讲呀讲,过程是错误的,最后答案对了。我的复习书上有这个题,然后拿去给他看,他返回教室一看,果然有问题,最后弄来弄去,糊里糊涂过去了。我们就发现,数学老师是背题,那些复习书上的题,写在教案本上,自己弄会了,然后给我们教。离开答案,和运算的步骤,他很可能不会做。

还有个老师,教物理姓孙,细高个,说话有点娘,同学们叫他水蛇,可能是他在课堂上讲课,腰比较喜欢摆动的缘故。但是态度不错,但有时候讲着讲着,自己都弄不明白了,于是乎动三角尺,翻书,越来越紧张,自己绕进去了。有同学问他题,他站在桌边看半天,然后坐在桌子上算,最后带回自己房间去做,又是三角板,又是尺子,总之好玩极了。

读书阶段,授业的老师们,有的有趣,有的严厉,有的不苟言笑,有的愤青,有的个性鲜明,有的印象模糊,无论曾经挨过打,还是挨过骂,几十年过去了,都化作云淡风轻,想起来的都是他们碎片化的往事。老师们和我相遇,都是缘分,时隔这么多年,虽然很少再相遇,但有时候也想起他们,不知道他们依然在七尺讲台授业,还是依然作古。人生就是这样,时间冲淡了一切,但我自己都很惊奇,居然能记得他们这么多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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