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上大学，回四川工作。我算返乡了吗？嗯，不算吧。毕竟此刻我所处的坐标离出生地还有四十公里。
我生在一个小县城，在那里生活了十八年。在离开她不到十年的日子里，我没有体会到故土的滋味。离开二十年后，随着小城的变化，祖辈们逐渐离去、老宅渐渐了无痕迹……胸中好像突然涌起了一个东西，叫做乡愁。
儿时的日子总跟“植觉”有关，以至于我随便回忆起哪个片段，都有花啊树啊的影子存在。又或者，如今只需要看到某种植物，便很自然地联想起童年场景。
我生命里最早有印象的树，是四合院里的梨树、皂角树和桉树。春天，高大梨树的花雪片似的飘落，一片一片一片，落在地上、花坛上还有孩子的头发上。皂角的荚记不得是何时落下，我捡起里面的果子就往嘴里塞，呸，一股肥皂味儿。邻居家的大娘收集了好多，告诉我这个可以用来洗头哩。院外有一排桉树，我和大我半岁的曹姐姐把这里当作我们的天地。桉树的果实一碰壳就掉，落下的壳就像小小的高脚杯，这可是玩过家家的好玩意。
小学、中学都有好多好看的树。小学那个是泡桐树，硕大一棵，还没到学校就能从小巷口远远望见。能记住她的花。正是这个时节，清明后春天开的最后一种花，千万条枝桠上开着密密匝匝的淡紫色的绒绒的小喇叭。
中学门口矗立的是一株老菩提，因着此处在数百年前是寺院。菩提的树叶没有什么稀奇，也不见他开什么花。但是到了夏末的样子，每经历一场大雨，树下遍地都是黑黑的玻璃珠那么大的果子。经不住一两千学生们的追捧，就算落再多，也是风快地被最最调皮的家伙一扫而光。留下老实的姑娘在树下结伴等待，等一阵风吹过，晃动几颗“余粮”下来以慰芳心。这果子不能吃不能喝，硬梆梆又不香，有何用处？哈哈哈，你可不知道——拿着去了壳的菩提回到座位，用圆规也好小钉子也好，打了孔再把果实掏空，只留一个黑黑的硬壳——那可是打发时间的好用处！
当然，“植觉”里远远不止这些。新家楼下的冬青、上学路上的夹竹桃、爷爷的蜀葵、医院里的睡莲、办公楼前的雪松玉兰……还有我爸养在家里的各色月季、银杏小景……这些说不得，一碰就会从记忆的闸门里倾泻而出。
上周末从老家的山上回来，沿江驱车而行。道路变了，更平坦畅快，很快就经过小城。窗外的夜景飞驰而过，新的学校新的小区新的城市综合体，好像什么都变了，我快不认识这里了。
嗯，还好白天所在的那个山那条江还在，还有好多的植物没有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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